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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esday, June 15, 2010

一個人跑場﹕個個都有另一份工?

(明報)2009年11月8日 星期日 05:10


【明報專訊】地點﹕火炭藝術工作室

題旨﹕仍在進行中



那天離開火炭不過還是傍晚,

回家路上接到Whimsy Garden主人

張美儀小姐的電話,

說她剛從內陸返來,

約我周六去她工作室看看。

而電郵給Antonio Wong,陶房主人,

則被告知工作室

搬去了另一座也在火炭的大廈。

周五傍晚再來,

火炭工業區已是燈火通明,

路旁滿是剛剛放工趕著回家的人們,個個行色匆匆。

我和他們方向相反,

向大廈裏面走去。

敲開5@5的門,是一個溫柔素淨的女子。5@5其實即是寓意五個相識的女孩在大廈的第五層合用一個工作間。雖然房間堆滿東西,但可以看出是幾個不同的地盤。「當時2004年我畢業,有很多東西要搬出去,也想找新的地方創作。這裏比其他地方平,六千多,我們五個好友就一起租下來了。不過大家都有正職,沒有時間總是在這裏。」她說這裏大部分藝術家都有兼職,多是freelance,也有全職的老師教授。正職多數也是和藝術相關的,但是很易受到商業或上司的影響,更加程式化。但是有了正職,才有能力租下這個單位。「其實很矛盾。你有了一份工,就給這裏付租金;可是呆在這裏的時間愈多就愈會影響工作。」

全職藝術家很少見,尤其是年輕一代。即使有,也是短期的。Kako就講過她是如何用一段時期的freelance來支撐後來的full time創作﹕「我有時也做freelance,在fashion show的後台,幫模特兒換衣服。有一年,我停下來沒有搞自己的創作,因為沒有錢也沒有地方。後來不斷做freelance,才有錢在這裏開始。現在我都算是個fulltime artist,如果做其他全職的工作,我會沒時間全情投入。」

而那一位Moon更是夜夜有工返,也為電影做布景,也會為特殊event設計吓,或是寫歌什麽的。有還在讀書的藝術學生問他這樣是不是很多錢,他苦笑﹕「工就很多,錢就沒有。因為你的工作在別人眼中是不值錢的,創意啊、藝術啊、天賦啊,商業價值很低。」

天賦重要 堅持更重要

但是他不介意這麼辛苦﹕「其實火炭這麼多藝術家,沒有哪一個是很有野心的,也都很少人是想靠創作來賺錢成名的。所以很多人都freelance啦。反而我們都好像沒什麼大志。別人以為搞藝術只要天賦,其實要的是堅持。」不過他也感慨堅持很難﹕「在香港,你要花好大力氣買一個大的房子,買一個stable的男女關係。可是人和人的關係就不會有太多人cherish。反而愛創作的人很重感情,也很emotional,但是就不懂得計較金錢得失。」

另一方面freelance確實也會自由一些,工作比較有彈性,所以即使穩定度低而且工酬多變,還是很多藝術家的選擇。比如Rocky的工作就是這樣。其實差一點就不會認識到Rocky,因為他的那個studio剛剛建立,門上的招牌 還是上一家廣告公司留下的。

那天從5@5出來,再上一層,出電梯就聽到好大聲的交響樂,不禁循聲而去,裏面也像是一個畫室,靠窗的桌旁擺著幾幅水粉畫,色彩清新,原來Rocky那夜返來溫書。他在中大藝術系讀master學位,之前也是做freelance﹕「我覺得長工不適合我,有些官僚和人際關係要很辛苦應對。所以做 freelance嘍,比如一些活動的video shooting。」

上去到伙紅孩,Kako正在走廊裏等她的新畫筆,房間裏傳出很大的電視聲,TVB的《宮心計》。「裏邊還有人在?」我問道,她微微笑﹕「沒人,我是把電視打開,讓它一直響著,那路過的人就以為有很多人,不會走近。」她手裏夾著煙,只是默默地等著。也沒出去吃晚飯,怕別人偷走了自己的畫。Studio其它幾人也回來了,大家都有些餓了,就一起去吃晚飯。幾瓶啤酒,5碟小菜,還有一個附送的粥,大家邊吃邊講。也講共同熟悉的人,也講生活的壓力,也講對某個概念的不同認識,真是不亦樂乎。Moon忽然對我說﹕「其實你為什麽要來看我們?你們和我們根本不同,好像在看freak show一樣。你碰到這麼多人願意和你講話,算你好彩,一般才不會理你呢?」

同道中人 自成一隅

我不知怎麼回應,覺得自己並非來窺視,但又知道他講的道理。忽然想到之前讀過關於the knower和the known的複雜關係,求知的人似乎有了「求知慾」這個金字招牌就可以刺探被知者的生活故事,為的是什麽呢?好奇?知識本身?還是純粹無聊消遣而已。就算是個記者,也沒有什麽不同。有藝術家對我說﹕「記者根本不是來聽我們的故事,或是想知道我們想說什麼。他們不過是有自己的任務,找到了他們想要的故事就走了。然後把我們寫成神仙或是妖怪,給reader閱讀的快感。」又或者是寫藝術家和常人一樣,也是吃大牌檔,坐小巴。正常和不正常,藝術家的形象就在這兩段游走,似乎沒有第三種描述的可能。

愈想愈不能說服自己,但是還是想繼續敲門,剛好周六是和Whimsy Garden的張小姐約好的日子,於是背著相機、筆記冊和地圖,又上了60K。

Whimsy Garden在華麗工業大廈,單位大而明亮,中間有幾個成衣model,旁邊則是寫字枱。我到的有點早,張小姐的助手給了我一些雜誌,都是fashion 或是design類的。書上貼滿了標籤。來不及翻看,張小姐已經到了。這個工作室就是她的公司辦公室,在這裏可以專心服裝設計。「好像做時裝設計的,火炭只有我一家,其實時裝設計也都是art來的。我的一些作品都不會拿去賣的,因為很誇張,有很多symbolic的東西在裏面,是想要表達一些理念。如果做好賣去讓人出街穿,就不合適。可是在香港,人們還是常常會把設計和藝術分開。我也會幫客人揀選衣服,因為想要做藝術創作,也要先填飽肚子。可能我很實際吧。」她爽朗的笑道。

搞藝術 先填飽肚子

陶房的Antonio在隔壁街找了新的工作室,乾淨,明亮。一個小隔間裏擺著所有製陶要用的工具,外面的大間則可以設計、拉坯。整個屋子空空的,和其他幾個studio的亂中有序(或是無序)並不相同,反而也很有味道。「我喜歡陶器,我覺得好像一個art therapy,是個很自我的過程,比如在拉坯的時候人會很靜。我在陶瓷創作裏可以找到自己,我覺得那些陶瓷,他們好像在對我講話。」來這裏之前,他曾在 art center按小時租工作室。現有了自己工作室,那自然是開心的。「我差不多每晚工作後也會來這裏看看。我的工作是web design。做陶瓷真是創作,沒有很多的想過成名,那需要很多機會。也不是寄望賣陶瓷來賺錢,那些對我都不重要。我的收入滿足到日常生活所需,也就夠了。」但他沒有過多抱怨香港藝術家的生存狀態不夠好﹕「人們總是以為國外會不同,其實我問過在日本 、歐洲的藝術家們,他們也都需要自己支持自己。」

沒有幾個全職artists,卻不停碰到freelancer回來小憩,火炭的藝術家們和我想像的不一樣。創作是生活的重要片段,創作本身即是目的,所以精神的滿足可以在藝術形成中自然完成,不一定要換算成作品的價格或是畫家的知名度。如此想來,即使是辛苦兼職養著一個工作室偶爾回來,雖然奢侈,都很值得。

(四之二)

文 蕭鳴澗

編輯 徐志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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