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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day, May 13, 2013

曾梵志 如果沒有香港,中國當代藝術沒有今天


 
(2013年05月13日)
  • 面具, 1995, 180x150CM
  • 青年肖像, 2005, 100x100cm, 布面油畫
  • 無題, 07-11, 2007, 280x540cm, (三拼), 布面油畫
  • Text by 葉瀅、艾墨   Photo by 李冰、曾梵志提供(圖、文節錄自《號外》5月號)

【am730訊】他出生在文革後期的武漢長江邊,從小害怕黑暗,又愛做白日夢,初中沒念完就一頭紮進社會,做印刷廠,混藝術幫。八十年代初期,北京蠢蠢欲動的體制外現代藝術萌芽對他簡直是種召喚。一有展覽,他就擠上綠皮火車去北京。1993年,他乾脆捲著鋪蓋捲來到北京,成了京城「盲流藝術家」群落中的一員。同一年夏天,香港畫廊漢雅軒的老闆張頌仁在香港藝術中心策劃了「後98新藝術展」,選了他1992年創作的《協和三聯畫》參展,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展覽。兩年以後,張頌仁和漢雅軒又在香港給他出了個人畫冊,這也是他第一次出版畫冊。這是今天中國最有聲望、也最受國際市場追捧的當代藝術家曾梵志出現在大家視野裡的故事。和同年代的不少中國當代藝術畫家一樣,他的露面、被世界看到、以及與世界的各個層面的交流,都是通過香港。這也是他始終對香港心懷好感的原因。曾梵志說:「如果沒有香港這個環境和土壤、沒有當時在香港的張頌仁這些人的支持的話,中國當代藝術是沒有今天的,可能要晚10年、20年。」
Text by 葉瀅、艾墨   Photo by 李冰、曾梵志提供(圖、文節錄自《號外》5月號)

巴塞爾要登陸的香港藝術圈是熱鬧的。曾梵志同樣懷有期待:「它現在是具有人氣的一個地方。所有的拍賣公司、博覽會都升級了,都願意在那裡成交。」但是從一個純藝術家的眼中看來,香港還缺甚麼呢?曾梵志創作生涯的幾個階段,他與西方藝術機構的合作經驗,又能給香港甚麼啟示呢?
《號外》在北京專訪了曾梵志。以下為訪談摘要:
我們就從最近的展覽開始談起吧,你現在在準備今年在巴黎的個展嗎?巴黎的展覽是在巴黎市立美術館,這個美術館我以前去過很多次,對它有一定的了解。他們做過很多很有意思的展覽,像美國的黑人塗鴉的藝術家巴斯奎特。他們做的很多展覽都是與架上繪畫有關,對一個藝術家不同歷史時期的梳理做得比較好,會讓你更了解藝術家的整個藝術過程。
所以你在巴黎的展覽是偏向於梳理你的整個藝術脈絡的?我們在和美術館合作的時候,我不知道他們會給我怎麼做。當時我們確定做這個展覽的過程是很複雜的,我們大概有2年的時間在談論,不是一個人決定的,是一個委員會,需要很多的人投票。館長也非常的認真,來過北京好幾次,重要的作品一定要看原作,然後確定下來展覽的大方向。現在我們一直在準備的過程中。他是要給我做一個回顧性的展覽。因為我是第一次在巴黎做個展,他可能是希望大家看到我的一個比較全面的過程,我的作品又是經歷了幾個階段的,他希望把每個階段的重要作品拿出來給大家看。所以就做這麼一個帶有階段性的回顧性的展覽。

三十年,四個階段你覺得從你自己個人的角度,看你的幾個不同的創作階段,有些甚麼樣不同的特徵?我的作品應該是分4個階段吧。在武漢,80年代到1994年,來北京之前是一個階段。我是93年來北京的,到1994年這一年還是延續武漢的創作。我人到北京,但是我整個狀態還留在武漢,整個生活狀態需要調整。我是在武漢的環境中長大的,肯定整個記憶都是武漢,所以來北京以後考慮的還是那些東西,比如「醫院」的系列,還有與「肉」有關的作品,就以一些關注自己的生活、環境以及從小的一些經歷為對象,是這樣的一些經歷畫的作品。1993到1994年,一邊畫武漢記憶的作品,但我覺得這些和我當下的生活環境有些脫離,因為我人已經在北京了,完全的靠記憶畫也是不行的。生活上還有有一點孤獨,到一個新的完全陌生的地方,也有一種恐懼感,在首都,你會考慮到是不是有人會查戶口。
當時很多漂在北京的藝術家,他們都有這個經歷,當時住在圓明園附近。經常會被警察踢開租住的小院。是,我們當時會有公安局的來問,而且不是這樣平和的對話,而是讓我們蹲在地上,他站著。當年你會覺得很恐懼。他們還會覺得你畫的是甚麼亂七八糟的東西。在這裡一切都是陌生的,進進出出誰都不認識你,感覺沒有你這個人存在。我覺得現在的心境沒有辦法去畫武漢的東西,我就開始去畫我認為是我目前狀態的東西,畫了好多不同類型的,其中只有一件是戴面具的東西,一個很孤獨的人就是戴著面具。
「面具」系列最初開始畫是甚麼時候?94年,我就覺得這一件我特別喜歡,和其他的不一樣,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,覺得特別親切,覺得就是我目前的狀態,就畫了兩、三張,我沒有想畫一系列,後來畫了好多張之後回頭看,我畫了10年的面具,到2004年。我那個時候不停的搬家,在這個城市中也適應了,在99年我也有一些新的嘗試,但是總體的狀態是畫面具的狀態,後來我就覺得再畫就很無聊了。
因為你的生活狀態和精神狀態都變化了。對,我就不願意再去畫。99年開始就畫沒有帶面具的肖像。2001年的時候,我就做一個「面具之後」的展覽。從早期的協和醫院是第一個階段,面具是第二個階段,沒有面具肖像,還有一些帶有抽象性的繪畫,我稱為第三階段,到2002年到2004年我就開始畫亂筆系列,這個時候基本比較成熟,2004年在何香凝美術館做亂筆系列的第一次公開展覽,04年到現在,第四個階段也差不多畫了4年的時間,一直都在變化。雖然語言的表現方式是很接近的。到了2008年,我搬了現在這個工作室,也和以前會有一些差別,差不多有4個階段吧。
在新的階段,你覺得和以前最明顯的差別在哪裡?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有多大的差別,只能說把畫擺出來我才能說出具體的差別。還是主要是自己的內心的變化。因為以前我創作時,更多強調繪畫語言的表現和西方的比較接近,表現主義的東西,情感的表現更西方一些。到了後期我就比較淡化這樣的表現形式,開始更追求藝術語言本身,內心的一種狀態、心境。因為畫還是按照內心的變化方向發展的。再後來,更多的從禪意的方面去考慮。我在紙上的作品是更安靜的,有點打坐的狀態。
 
他們剩下的都是藝術
我們剩下的只有市場
這幾年你和國外的畫廊、美術館合作比較多,你覺得和國外的合作與之前在國內畫廊、博物館的合作,在工作方式、包括主題的考慮上,有甚麼區別?我從90年代就開始做展覽,好多個展都是我自己在考慮,考慮展覽的名字、畫冊;包括蘇州的個展,還有2003年上海的,包括策展也是我自己。在中國做藝術家和西方不一樣,在西方藝術家就負責創作作品,在中國90年代沒有甚麼策展人,可能有,但是他沒有關注到你,但是你又想做展覽,怎麼辦?那你就必須自己做;還有設計畫冊,沒有人幫你,你就要自己考慮;包括運輸,所有瑣碎的事情,都要自己做,甚至自己要去親自掛畫。沒有畫廊,還得自己負責賣畫。我是1995年開始和畫廊合作的,漢雅軒,那個時候我覺得挺好,幫我把畫做外框,還幫我做畫冊,我覺得非常感激。後來的展覽我有了這種經驗,我也開始自己操辦自己展覽。但是越往後做,特別是2000年之後,接觸多了西方的畫廊,你覺得自己做還是不行,他們每一個界面都非常專業。特別是去美術館看展覽,問他們這個展覽考慮了多長的時間,他們的回答都是3到5年。巴黎的大皇宮,包括很多以前我看過(作品)的一些藝術家,大皇宮重新做的這些藝術家的展覽,我是很願意看的,看他們能夠再挖掘這個藝術家一些沒有被人發現的部分,以及一些重新的展示。像莫奈的作品,他們重新去梳理的時候,非常的講究。比如布展,展覽的牆面會根據作品色彩的變化而變化。為了更好地和作品形成對比;他們會把重要的作品都聚集在一起,包括那些分散在各個博物館的,讓你去同時看到不同博物館的作品,看到它們之間還存在著關聯,他們在這方面的考慮,無法超越,國內沒有這樣的(展覽)。
中國當代藝術從04年到現在經歷了一個新的時期。比如說90年代大家做展覽也還是蠻緊張的,藏家也非常的少。04年基本上進入了一個市場高速發展的時期,你作為一個市場上受歡迎的藝術家,對這個整體的環境,你有怎樣的看法,你覺得需要補充甚麼?因為我覺得現在中國最缺少的就是有價值的、好的學術性的展覽。因為我覺得應該讓這樣的展覽更多地到中國來,讓大家去欣賞藝術。而不是說只是在拍賣會上談論價格。現在中國大家太強調市場的問題,沒有人去說藝術家的藝術,這個是一個挺可悲的一個現象。最後給我們貼上一個市場的標簽之後,對我們出去做展覽其實都有很大的影響的。別人報道你的時候,就會宣傳你是賣了多少錢。以前有些媒體會介紹你,先在標題上介紹你賣了多少錢,然後再談論你,這種感覺特別不好。
會有一個變化吧,你們這一代藝術家算是「與時俱進」,到八九十年代近乎地下狀態的創作、到2000年之後經歷了藝術市場的巨大上升,你們既看到了時代變化,然後也參與其中。你們這一代考慮到未來的藝術生態的問題,可能慢慢的也會有一個新的變化和轉向。我就在想這個問題。這種直覺告訴我們,我們未來的風險在哪裡。如果大家都從市場去考慮的話,那我們所有的藝術家都得完蛋。別人為甚麼買你的東西,是因為希望它增值,希望它們愈賣愈貴。真的愈賣愈貴的時候我覺得也不是甚麼好事。因為其他的如果沒有跟上,剩下的就只是藝術市場了。
 
香港很熱鬧,
但沒有語言
你覺得香港在整個中國當代藝術的環境中是處在一個甚麼樣的位置?您對香港有一個怎麼樣的個人印象?我對香港是有好感的,因為在和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初期,中國的藝術其實是沒有受到關注的,藝術家都沒辦法考慮要在哪裡做展覽。最早是張頌仁在香港策劃的「後89」這個展覽,這個展覽對於當代藝術家來說,是非常重要的。在當時中國的環境下,只有一種藝術是可以做展覽、被允許做展覽的,就是我們現在稱為寫實畫派的那些,就是主旋律,體制中的藝術家。比方說美協或是畫院的。作為一個剛到北京的盲流藝術家,你的作品在中國這個地方是不被允許公開展出的。如果沒有香港這個環境和土壤、沒有當時在香港的張頌仁這些人的支持的話,中國當代藝術是沒有今天的,可能要晚10年、20年。香港剛好是這麼一個中間地帶,藝術介紹到香港,這樣新加坡、馬來西亞、印尼、或者是台灣都有所了解,它這樣就進入了一個國際化的範疇,很多人可以看到體制以外的藝術家和他們的藝術品。那個時候我們在香港參加「後89」的展覽,當時是一件非常轟動的事情,當時中國比較重要的當代藝術家都參加了這個展覽。所以香港對於我來說,是一個很幸運的地方。我第一次的展覽以及畫冊,都是在香港,和張頌仁合作,在香港完成的。
現在這幾年,香港有一些新的變化,比如說巴塞爾也去了香港,包括國內的一些藝術機構、拍賣行也去了香港發展,香港在整個藝術環境中的位置會有一些甚麼變化或是可能性?我只能說現在很熱鬧,從好的方面說,它現在是具有人氣的一個地方。所有的拍賣公司、博覽會也升級了,都願意在那裡成交。在香港,金融是一個完全開放的環境,藝術品在那裡免稅,進出都自由。這是好的一個方面。但是我覺得,缺少的就是香港沒有一個(當代藝術的)博物館,雖然未來會有一個(M+),但是一個博物館解決不了問題。一個城市是開放的話,它必須有幾個博物館,和大大小小的美術館、基金會,一定是很多非盈利性的基金會,去支持不同的創作,這樣才會有一個完整的,可持續性發展的一個環境。(因篇幅關係,訪問內容未能盡錄,欲覽全文,請閱《號外》5月號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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